光亮
本文灵感来自:(大型记录片《紫禁城》主题歌)——光亮 原唱:歌手周深
「四季冷暖的交替,多鲜活的生命,又枯萎的痕迹,是奔跑中突然袭来的风雨,是黑暗中一根火柴燃烧的光明」
「最渺小最微弱最柔软最无畏的你,
用尽了力努力地回应;
再无边再无尽再无解总有一线生机,
光亮你自己」
私心想给三个主要的女性角色一个自由,抛开所有男性角色的自由!
故出此文!
三个女娘的自由之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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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文1.9w➕ 慢用)
夜色裹着雾气,夜灯昏黄,夜雪零碎,月华影转,照在宫中结了银霜的青砖上,冷莹莹一片。如星河,如碎玉,窗外渐渐开始飘起了雪粒。
冬本纯粹,却因雪而张扬。
山海万川,人形百般,拂晓的朝阳、招人的月色也抵挡不住,如潮如狂的雪。
冬日无花,山河烂漫。
冬无衍阳,云月洒脱。
女娘的脸红得不成样子,身上暗暗发着冷汗,冷汗渐渐浸湿寝衣,浸润床榻。
“皇后,该醒过来了,不是答应少商,随少商去看上元节灯会吗?”
“皇后,你知道的,少商自小就被父母弃在家中了,大母重男轻女,二叔母亦不喜欢少商,少商本以为我阿父阿母归家后,少商会被他们捧在手心里的。可是没有,少商得来的第一份偏爱是皇后给少商的。
“你待少商,不是亲母,却恰似亲母,少商好喜欢皇后的”
亮晶晶的泪珠在程少商的眼睛里滚动,然后,大大的,圆圆的,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下来,滴在嘴角上,胸膛上,地上……
“神谙还未转醒?”文帝的声音绕入程少商耳畔,蓦然抬眸,程少商看着眼前一袭玄色衣物的当朝圣上,只是冷淡淡的行了个礼,“是,娘娘已睡了多日”,而后转而又去看自家皇后。
突然一双手抚上了她的肩,“少商,你已是不眠不休照看阿姊多日了,该去歇歇了,莫要阿姊醒了,你病倒了~”越姮劝着,又吩咐孙医官开了安神药给少商服下,这才作罢。
她浅浅的呼吸着,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,多日未睡,可梦魇,并不打算放过她。
【 “日出东南隅,照我秦氏楼。秦氏有好女,自名为罗敷。罗敷喜蚕桑,采桑城南隅。青丝为笼系,桂枝为笼钩。头上倭堕髻,耳中明月珠。缃绮为下裙,紫绮为上襦。行者见罗敷,下担捋髭须。少年见罗敷,脱帽着帩头。耕者忘其犁,锄者忘其锄。来归相……”
“是谁在和唱”程少商出言道。
“女公子,我叫阿妙”
程少商站在高处,便见远处贼匪靠近,“女公子,贼匪人数不少”
“驾!驾!”马蹄声渐渐近了,依稀还能听到杂乱的叫嚷声和口哨声。
少商擦干眼角的泪水,估摸着叛军应该走到陷阱周围了,微微抬起手,又落下,一条绊马绳应声而起,撂倒了在前面冲锋四五匹战马。
“下马!”
“放箭!”一声令下,早就排列好的竹箭齐齐向门外的敌军射去。刚刚还嚷着的冲锋声瞬间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凄厉的叫喊声。
“陷阱已经用尽了,女公子”
“上前者死”
“那也要看看是谁先死!”贼匪应声策马,甩出鞭去,“女公子小心!”那鞭子被阿妙打到了柱子上,贼匪见状拔出,缠住了阿妙的腰,将人带走!
“阿妙!”】
【 骅县上空,硝烟弥漫,马车缓缓驶进县城之中,车轮压过片片斑红的血水,沾染在木质轮上,留下了洗不掉的痕迹。
到处皆是残垣断壁,尸横遍野。
耳畔回响着的,是悲怆的哭声。
“程老县令携同子孙,殉城了”
“老县令与你三叔父,当年一见如故,情同父子,你三叔父还一路念叨着要带都城的吃食给老县令尝尝鲜,谁知竟是从此天人永隔”】
【 “少商,我想做官,我想做像老县令那般,不辱世家门楣的父母官,上不愧于天地,下不愧于百姓,无论乱世盛年,护一城安稳,绝不让下一个囡囡,再失去亲人”楼垚说着,程少商抬头看着他,心中倒生敬意。
乱世之中,一片缟素。
不是君王,确是英勇。
一腔真诚,不负百姓。
满族英烈,天下哀伤。
“阿姊,对不起。囡囡,要回到大父和父兄身边去了”
“囡囡乖,别去,别去父兄身边,你要好好活着”程少商看着囡囡,到底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。
“阿姊不要哭,大父以前说过,囡囡将来,会有好运气,会遇到恩爱一生的人,阿姊,你总说,自己运气不好,如今,囡囡把自己的好运气全都送给阿姊,你会幸福的,囡囡会在天上,听你,吹笛子的……”囡囡到底,还是没了声息。
程少商俯下身,一滴滴泪落到囡囡的布衣上】
【 空气中弥漫着一份压抑,不一会儿倾盆大雨就落了下来,那奔腾的气势,溅起的水花,如同万马齐发豪迈,没有一丁点的拖沓。
“少商,莫要淋雨,会生病的”
“病就病吧,我这样的人,活着也是与世无用”
“你是世上最好的女子”
“我哪里好了?是我的好,能救回被分尸的阿妙,还是我的好,能为程县令挡住面前的刀刃,还是我的好,能够救活程小妹。我什么都做不了……”程少商只是任由冰冷的雨水拍打着自己】
【 “陛下”凌不疑行至大殿中央,跪拜行礼。
“子晟你这是?”文帝道,众人的视线自然也落到了凌不疑身上。
“臣请您代行长辈之职,向程四娘子,提亲”程少商闻言一怔,她的眉头微蹙,神色几番变换,整个脸庞都呈现出难以辨识的复杂之色。
渐渐地,一切好似都平静了下来,只剩一抹深刻的思虑之色,浓重如雾,几乎要将她包围起来。
以凌不疑的身份,为何要求娶自己?凌不疑是圣上义子,不嫁,又会是如何?
“好好好!好好好!朕还以为,这件事,要拖许久呢!如此说来,那就是今天,定下来!”
“程爱卿,来来来”程少商看得出文帝恨喜爱凌不疑。
“程爱卿,子晟十岁起,就养在朕的跟前,如亲子无异,今日朕暂代父职向爱卿你提亲,程爱卿,意下如何?”
“贤弟,好亲事,好亲事”
转而背过身去继续道: “还愣着干吗,快答应”
“臣自是……”
程少商看得出自己阿父的窘迫,若自己不受,又会如何?拿阿父阿母拼杀得来的官爵之位,腹水东流吗……】
程少商睡得浑浑噩噩的,她觉得自己好像变了,又好像没变。
“霍不疑,我可以接受你弃我了”
“可我,不能接受你负她,哪怕她能接受……”程少商低语。
行至正殿,越姮和文帝就只是坐在女娘床边,程少商的头发微散,红了眼眶。
“少商?你才睡了一个时辰,再去睡会?”越姮试探性的问道。
程少商只是轻轻回道,“少商无碍,越皇后不必挂心……”
看着床榻上发着高热的自家皇后,心底说不出的苦涩,可也升起对霍不疑文帝的一抹怨恨。
“程宫令!”一个小女婢慌慌乱乱的行礼,又火急火燎的在程少商耳畔边说着什么。
“什么?”程少商眉目微蹙,眼眶更是猩红了起来,看了看床榻上的人,心里矛盾的很。
“可是家中出了何事?”
“阿姊此处有我们,你且去吧,若是阿姊醒了,予派人去曲陵侯府告知你”越姮说着,一双眸子看着程少商。
程少商知道,越姮不会对她的皇后做什么,赶忙跪下行礼,“多谢越皇后”
坐在归家的马车之上时,程少商只觉得老天要跟自己开玩笑,还是个天大的玩笑。
发髻没来得及梳,只是散散乱乱的落与肩上,双目通红的不成样子,脸色白皙的有些可怖……这就是程家众人第一眼看见的程少商的模样。
“阿母在屋内吗?医士可有说什么?”程少商问着,眼睛不时的看着那人的屋子。
“罢了……我自己去看看”程少商说完就往那人的屋子里跑,程家众人面面相觑,“嫋嫋她……怎的这副模样?”
程姎和青苁在屋内,床榻上一个女娘用背对着她们。
“阿母……喝药了”程少商拿过程姎手中的碗,示意有她在,二人这才退了出去。萧元漪转过身,程少商吹着药,微微抬眸便看见萧元漪微红了的眼眶。
“阿母喝完药,嫋嫋给阿母揉揉膝盖吧……”程少商说着,萧元漪顿感吃惊,明明自己什么都没说……
一碗药,不足半时辰,便喝了下去。
“阿母一定要记得的话,莫要逞强,莫要糟蹋自己,万万不可不拿身子当回事儿”程少商又忍不住唠叨道,
“阿母知道了,怎搞的你明日便要走了一样……”萧元漪说着这话,自己心里也没了准,她的嫋嫋,又能在家中待几日?
程少商见此,未说话,只是伸手拿起帕子,将萧元漪因刚才按揉之时疼出的冷汗擦掉,又理了理萧元漪额间的碎发。
程少商跟着宫中御医学了很多医术,她向来如此,只要这东西自己愿意学,便学的很快,如今虽比不得宫中御医,但也能够单独诊治疗伤了。
“嫋嫋,宫中……”萧元漪看着头发松松散散的程少商,脸色也没有多好,自己又并不肯说,只得问道。
“娘娘染了风寒,昏睡了好多日了,越皇后在照顾……”程少商出言说着。
“阿母可累了?不若睡会?”程少商看着萧元漪愈来愈红的眼眶,说不出的苦涩。
萧元漪只是拽着程少商的衣袖,“嗯,嫋嫋能在此处陪阿母吗……”程少商看着她这副模样,许是自己前脚刚说不陪,后脚就能哭出声的自家阿母,莞尔一笑。
“嗯,嫋嫋就在此处陪阿母”
待到萧元漪睡熟,程少商才舍得放心离去,她入宫多久,萧元漪便病了多久,家中人对自己有过愤恨,可自己归家探望之时,他们便把那恨,随着风散去了。
“少商妹妹……”程少商只是在院子中踱步,确遇到了万萋萋。
万萋萋似是没想过她这个时候归家,脸上满是惊异,“宣娘娘不是病了……”程少商一怔,“嗯……萋萋阿嫂怎的知道,还有这孩子,可闹你?”
“前阵子我回府,我阿父说的……似是陛下这几日,也进得去永安宫了,这孩子倒是不闹,安生的很”万萋萋说着,抚了抚自己的孕肚。
好像一切都在向前走。
又好像,没走动。
程少商点点头,“是……娘娘她病了好多日了……”心下想着,思绪又随着风,飘到了远方。
“你当真……同那霍不疑……”
程少商一听便知,万萋萋许是有被程始几人派来,当说客的。
“我们之间,缘分已定。他弃我于大婚前两日,他是为忠义,大义,我没什么好怨的,也不能有什么好怨的”
“那日救他于水火,是我为成全忠义而为,救他性命,是我全了这些年的两情相悦而为。但我性子脾性本就这般,他弃我不顾已是事实……”
“此生弃少商之人,我决不原宥”
“可你还是原宥我君姑了……”万萋萋道,程少商猛的一怔,呆愣愣的和万萋萋坐在秋千上。
“母女之间,哪有隔夜仇呢”
或许所有人都希望自己与霍不疑再续前缘。可那个掏出过真心的人,已无心去考虑这些。
程少商每日都同萧元漪待在一处,萧元漪自自己初入宫时生的那场大病,虽然被自己养的好了不少,但这冬日来的突然,且来势汹汹,也难免风寒久久不愈,程少便也一日三餐的伺候着,汤药不绝。
“嫋嫋可还怨阿母?”
因着生病,萧元漪只着了白色里衣靠在床边,她未施粉黛,也未束发,看起来有些脆弱不堪。
“阿母这话,问了嫋嫋三年有余了,不腻吗?”程少商不禁笑出了声,萧元漪只是细细盯着她,期盼一个答案。
“不怨了,我是说,嫋嫋,不怨了”
萧元漪很少露出笑颜,但在程少商面前,也并不吝啬她的笑颜。
“母女,哪有隔夜仇呢”
萧元漪一怔,似是没想到程少商还会这般说,眼眶顿时盈满了泪,像个孩童般哭了起来,这下,轮到程少商一怔了。
程少商颇为娴熟的哄着萧元漪,“阿母~若是叫奴仆看去阿母如今哭成这般,日后阿母在她们面前,可还能立威?可还有程家女君的霸气?”
萧元漪哭的更委屈了。
程少商颇为宠溺的揉揉自家阿母的脑袋,“好好好,是嫋嫋说错了,嫋嫋的阿母可是女将军,就算哭了,也有威严~阿母原宥嫋嫋好不好~”
萧元漪不哭了。
程少商可算是知道自己这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是随了谁的了。
渐渐的,太阳落了天空,天空之上,便成了淡淡的粉色。
萧元漪难得的能去同程始他们一道吃饭,程少商扶着她,直至把人安顿好坐在自家便宜阿父身边,这才坐到程少商身边。
大兄大嫂倒也早已归家,如今一家人虽无自家叔父叔母,但也算齐全。
“女公子!宫中来人了!”莲房跑到九锥堂中时,程少商刚夹了一片藕,闻言,那藕就那么直直的又掉了下去。
程少商猛的站起身,“说什么了!”
“是越皇后差人来的,说是宣娘娘已然转醒,只是哭着闹着要寻女公子……”
“啊?哭着闹着?”众人一怔,程少商也愣在了原地,她的皇后何时哭过闹过,唯有一次在自己面前落泪,还是因为喝醉了酒。
程少商看着自家阿母,“莲房,给女公子备马车……”
“不用了,那马车跑的太慢了……莲房,备马!”程少商说着,跟着莲房往外走。
说是走,其实更似跑。
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,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,宫中里显得神秘而安静。那座深红的宫殿像嵌在雪地上一样。坐落在树丛中的宫殿,露出一个个琉璃瓦顶,恰似一座金色的岛屿。
程少商跑到内室,便看见自家皇后蜷缩在床榻的一角,肩微微有些耸动,似是哭哭啼啼的,文帝越皇后站在一旁,不知所措都模样。
“臣女参见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越皇后就把人扶了起来,“快去看看阿姊……”
程少商小心翼翼的走到床榻边,柔声细语的开口:“皇后~”宣神谙从被子里透出眼睛,泪眼朦胧的。
“少商……”宣神谙一把揽着程少商,程少商顿时愣在了原地,眼神看着越姮,那人在自己肩上哭的泣不成声的,“少商……皇后是谁?予不要待在这个地方……他们都是谁,予不认识他们……予为何在此处?予要回家……”
程少商更惊异了!
程少商抚着自家皇后的背,“少商在呢~我们先坐下,然后盖盖被子,病还没好呢……”程少商哄着,宣神谙这才乖乖的坐下,手紧紧的拽着程少商的衣袖。
“阿媪,点根安神香吧……”
香燃,那人闻着气味,也渐渐的平静下来,文帝闻出,这好似与自己送来的安神香的气味不同……
“孙医官,神谙如何?”文帝道。
榻上人被程少商好不容易哄睡着了,这才安安心心的寻来医官。
“回陛下,娘娘是因此次风寒来的迅猛,加之身子孱弱,郁结于心,染了离魂症”
“离魂症?那皇后为何还记得我?”
“陛下和越皇后与臣描述,娘娘似是把曾经所有不愉之事都忘了……许是程宫令与娘娘相处时……”
孙医官话未说完,众人便是心下明朗。
“那此症可能根治?” “那不记起来,是不是对皇后的身子会好些?”文帝程少商几乎同时出言发问道。
“此症,臣也治不了……娘娘的心疾是因身子孱弱,加之郁结于心所致,娘娘如今似乎忘了一切不愉之事,那对娘娘的身子,许是没坏处……”孙医官说道。
程少商不想她的皇后记起来。
“少商……”程少商闻言,走入内室,轻轻抚了抚那人冰凉的手,“可还难受?”宣神谙摇摇头,脸上是一个明丽的笑。
“予怎的了?”
程少商笑着,“无碍,只是前些时日染了风寒……”
“他们是谁?这里,又是哪?予不喜欢这个地方……”宣神谙嘟囔着。
“他们是救了你的人……”程少商故意瞒道,越姮拉住文帝,摇了摇头。
“多谢公子女公子搭救”
“少商,为何不唤予阿母了……”宣神谙越想越委屈,渐渐的,就落下泪来,
程少商一怔,“啊?阿母?”
「 “若有来世,予真希望能做少商的阿母,一辈子看着少商”
“少商愿意的”」
程少商想着,莞尔一笑,原来,与自己有关的,她都记得。
“少商,带予走吧……予不要待在这个地方……”宣神谙说着,眼神可怜巴巴的,但还多了分灵动。
程少商没说话,“阿母的身子还未痊愈,阿母先好好养病……”
“嗯……这香的味道是予喜欢的,不过这个公子女娘也喜欢这个味道吗”宣神谙问着,一双眸子亮亮的。
“阿母~这是少商给阿母做的香啊~自然是阿母喜欢的味道~~”文帝一怔,自己好似从来不知宣神谙喜欢什么气味……
趁着药劲,程少商赶忙把人哄睡,邀越姮和文帝入了偏殿。
“陛下,越皇后”
“少商可是要说阿姊的事?”
“是!少商恳请陛下越皇后,允准少商带娘娘出宫!”程少商说着。
“少商!”
“陛下!娘娘她已经忘了……于私心,少商不想她想起来……娘娘的身子,您不是不知,若要她再想起那些往事,没有好处的……娘娘她待少商极好,从前,不是因我会是霍将军未来的新妇而喜欢我……如今,她希望我圆满……”
“少商也是,少商也希望她圆满”
“她好苦好苦了,往后,少商希望她甜……希望她圆满……陛下,臣女恳请陛下圆了她的梦……”程少商落下泪来。
“可她!也是朕的妻!”
“陛下,您与越皇后青梅竹马的情谊,已让她埋怨了自己多年,她总说,是自己拆散了您与越皇后……她的父母早亡,家中只剩下自己和幼弟相依为命,她是因老乾安王要她嫁,她不敢反抗,才嫁的……”
“她也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”
文帝一怔,双目亦有些红润,“她本不用装作端庄的模样,她本应是被人宠着的女娘的……她摄政监国,她内抚孩童……陛下,她好苦了……”
程少商也忘了自己跪了多久,只记得,文帝红着眼眶,允了她。
“少商,你与子晟……”
“再无可能”言罢,程少商拂袖离开,进了正室,陪着她的皇后了。
“这一天,竟这么早就到了……”文帝低语。
夜阑珊,读无眠。
一连十多日,程少商往返于曲陵侯府和宫中,萧元漪的风寒已然痊愈,宫中人也愈加不愿意待在宫中了。
“阿母,若嫋嫋带皇后来了府中,阿母会怨嫋嫋吗……”程少商开口道,萧元漪一怔,看出程少商的不对劲来。
“可是娘娘有什么差错?”
“娘娘她……她染了离魂症,只记得嫋嫋了……她不愿待在宫中,陛下也已应允嫋嫋带她走,只是她的身子太弱了……受不住舟车劳顿……”程少商说着。
“嫋嫋想离开都城?”
“是。这都城,困了嫋嫋十九余载了,二叔母都苛待在都城;那些世家子弟的凌辱在都城;霍将军的权势也在都城困住我……”
“嫋嫋也想去走我的阳关大道,去看那飞鸟落了巢,去抓住袍袍凉风,去阅万山,临万安,去推倒那南墙,去看那满园春色,去看白雪染了山岗,山间老酒泛了河川,有那温黄的篝火,听那舞衫下流出的歌声”
“哪怕没有富贵,只是那碗里盛满了清透的米汤,但只要衣暖食饱,得意春风便可”
早该想到的,她的嫋嫋,本就不是那困守于家宅后院的女娘,她向往的,一直是用自己的眼,去看外面的世道……
“娘娘何时会来?”
程少商一怔,“阿母愿意?”
“为何不愿?”
“阿母只愿你余生顺遂,开心快乐便好”
“阿母……呜呜呜呜呜”程少商哭着抱着萧元漪,萧元漪拍着自家女儿的背,轻轻哄着。
“阿母,待嫋嫋在外不靠任何人的去闯出一片天地,真的自由自在,自己有了能力,阿母,你愿意和嫋嫋一道,做你自己吗”
萧元漪一怔,眼眶渐渐湿了,“若有那么一天,嫋嫋不准嫌阿母烦”
几月后,坐在离都的马车之上,回望远远的都城,程少商的心上怀着的是说不出的滋味……
她与霍不疑,起初,或许是适逢其会,猝不及防;而如今,已是花开两朵,天各一方……
“阿母~少商遇你,三生有幸”
宣神谙揉揉程少商的脑袋,“傻孩子,说什么傻话呢”她拉着程少商的手,轻揽人入怀,顿感安心……
她们一路走走停停,不亦说乎,程少商也意识到,有一个人,一匹马,一直默默的跟着她们……
而最后,她们行至山间,那山间空地之上,树林丛中,赫然矗立着一座府邸。
“阿母~”程少商扶着宣神谙下了马车,远远的便能看到那人那马。
“阿媪,先带阿母进去吧……安顿一下,以后,我们就住在这里了”程少商笑着说着,眼中好似闪着星星。
待二人进了府中,程少商走到那人身旁。
“阿起,你也跟着我一路了,我知道,这是霍将军的主意,但是,你也看到了,我们不缺护卫,所以,你也尽快去西北吧……若是见到他,便对他说,我们之间,再无可能……最好,也不要见了”程少商说着。
“少女君……”
“且快些走吧。从此,后会无期”言罢,梁邱起看到的,便是程少商决绝的背影,终究,骑马离去……
那树梢枝头的片片树叶,青中泛黄,黄中透红,色彩斑斓,犹如五彩的蝴蝶一般,随风摇曳。花树掩映草木葳蕤,映衬着蓝色的苍穹。
高远深邃的苍穹,显得碧蓝如洗,漫天的白云悠悠飘荡,府前的不远处,是一条涓涓细流,平整如镜的水面清晰垂直地倒映出蓝天白云微风吹过,水面上泛起阵阵细碎的涟漪,显得波光粼粼,如梦似幻。
院中一株株花树绽放开来,一朵朵鲜花布满枝头,迎风绽放,那青草如茵,翠绿欲滴,草根间传出阵阵虫鸣,高低起伏,连绵不绝。
“阿母~喜欢这座府邸吗?”程少商笑着,看着眼前人一身素衣,说不出的喜欢。
“这府邸是何人所造?我们占了人家的府邸,确未曾……”
“阿母~这是少商的府邸~”宣神谙翟媪相视一眼,确见程少商笑的恣意,想来,不算假……
「 初入宫时
“少商,你陪神谙有功,可有什么想要的?朕满足你……”
“陛下,当真什么都能满足?”
“自然”
“少商想要在宫外一处好看的地方造一座府邸,有山有水有河流为伴……”
“哦?为何?”
“皇后曾与臣女提起过,幼时她与宣太公在山间隐居时的日子,他们春日采薇,夏夜烤鱼,秋有肥栗,冬雪莹莹。皇后一直很向往这种生活,自由自在,臣女不敢瞒陛下,臣女希望有朝一日,能带皇后出宫,去过她向往的日子……”
“神谙……她苦了半辈子……朕允了”
“谢陛下,这是臣女画的草图……”」
夜风拂窗,灿烂的花绽开般的挂在枝头,风轻轻过,吹拂着书案之上的一两卷书卷,花草影子如藻般落在地面上,月光清清凉凉的,清宵月明,明月敲开了窗扉,也将前尘往事照得如此清晰。
因着在宫中做程宫令,程少商也存下来了许多自己的俸禄细软,不过隔日,程少商便在临近府邸的郡县处,买了一处房产。
“阿母~~少商可没钱了,阿母可要养着少商了~”程少商撒娇似的依偎在宣神谙怀里。
“你啊”宣神谙点了点程少商的脑袋,饶为宠溺的说着。
向阳草木青,明媚春光暖,冰雪早已消融,溪水潺潺,远山一片绿意,草长莺飞丝绦拂堤,枝头雀跃……
清晨,薄薄的雾气在树林的空隙里慢慢地串行,初升的太阳把大树的枝头照得金黄金黄。程少商指挥着几日摘着院中树上的桃花。
“少商,这是在做什么?”宣神谙走出门,便看见程少商指指这里,指指那里,好一幅快乐模样。
“阿母~少商在摘花啊~”
“为何要摘这花?”
“酿酒啊,少商给阿母酿桃花酿,将来,还能拿到街市上去卖,不然在镇上的酒楼,没有自己独特的酒那怎行?少商做的那些饭食,虽然百姓也很喜欢,但是酒楼酒楼,顾名思义要有酒~还是别人学不来的酒~”
宣神谙点点头,“那予也要同少商学,少商教予可好!”
程少商一怔,转而笑着,“阿母不嫌弃少商教的就好~”
程少商一众人摘去那东南方向枝条上的新鲜桃花,又把桃花瓣放与水中浸泡,再洗干净,直到洗桃花的水变的清澈 ,再控干水分,倒进特制的淡盐水中,而后在酿酒的坛中先铺一层饴糖。
“这饴糖是何用处啊女公子”
“阿母可知是何用处?”程少商故意挑逗道。
“许是因着桃花味微苦?”
“阿母果真聪慧!”少女笑意晏晏,眼睛笑成两个弯弯的月牙儿,脸上的幸福愉悦之情似要从嘴角边的梨窝中溢出来般,水中的桃花潋滟,花香扑鼻,她笑靥如花,如明媚的阳光;如沁凉的甘泉;又如无尽黑暗中唯一的光芒……
程少商最后便再将那桃花放进瓶中,倒入清酒淹没桃花花瓣。
几个男郎抬起那坛子放到阴暗的地方。
“女公子,这要存多久?”众人问道。
“二月到三月即可”
“那女公子可要让我们先尝尝这酒的滋味~~”
“好好好~”
“程娘子这酒楼是愈来愈热闹了啊!这点心是真精致……”
“阿姊阿姊,这桃花糕的样子真好看,外面卖的都没有阿姊的好看~阿姊是怎样做的~~”几个孩童奶声奶气的围着程少商。
“阿姊用木头事先做了样子,到时候捏好面团,再用样子扣下来,就是这样的啦~你们觉得好吃吗?”
“好吃~~阿姊做的所有点心都好好吃的!”几个孩童笑着。
程少商揉揉他们的脑袋,脸上满是笑意。
桃花酿进了酒楼,百姓瞧着新鲜,便尝了尝,一时间,便被那桃花酿鲜入了肺腑。
“程娘子,你这酒入口清甜,回味幽香,好酒,好酒啊”
“程娘子~你这桃花酿当真好喝,我家那小娃娃闻了,只说香!”
程少商听着百姓的夸赞,一时间脸上的笑意止不住,随即也改变了策略,桃花酿每日限定几蛊,先到先得。
待到酿得的酒尽然喝光,便听那百姓问道:
“程娘子,何时再酿这桃花酿啊?”
“是啊是啊”程少商看着围上来的百姓,一时间欢喜萦在次绕心头,确只道:
“明年的这个时候……不过,过些时日,我们会酿青梅酒,到时候,还希望多多捧场呢~”
“好好好~好好好啊”
“女公子,这青梅怎么弄?”几个男郎吧摘得的青梅放在院子里,开口问着程少商。
程少商从宣神谙的怀抱里离开,走到院子中,看着一筐筐新鲜的青梅,“泡着吧,过了今夜,我们再酿~”
清晨,东方出现了瑰丽的朝霞,屋顶飘着缕缕炊烟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。
见众人还未起,程少商独自去到膳房,从水中捞出青梅,细细的擦干水分,而后再用小刀将青梅的蒂摘掉,清除蒂把上面不干净的东西。
“少商,予来帮你吧~”宣神谙笑着。
“那阿母帮少商把青梅和饴糖交叉放进坛子里吧”
渐渐的,其他人便都醒了过来,亦帮着去蒂,放进坛子,待到装满后,程少商又注入白酒。
“好了~”
“三个月就可以了~”
秋日洒下姜黄色的世界,秋叶晕染大地的每个角落,偏偏宠爱这独有的秋色烟波,程少商确只觉得快乐,秋日那半面凉意与柔情,弥漫沉溺落日的街道瑟瑟风起,凌乱树枝……
“女公子,这桂花也要酿酒吗?与桃花酿一样?或者和青梅一样?”
程少商捧起一些桂花,轻轻的嗅了嗅,“自然与它们都不同”
“桂花酒是选用秋季盛开之金桂为原料的,而那摘下的桂必须是干净的,没有泥沙”
程少商将桂花置于阴凉通风处阴干一天,又取一干净的坛子,擦干水份,倒入白酒,而后一些男郎女娘将阴干后的桂花倒进罐里,混合搅拌后,根据容器再次倒入白酒,再放入饴糖,最后密封好罐口,几个男郎将坛子放于避光通风的地方。
临近冬日,这酒也卖的没剩下了什么,程少商算着这几个月赚得的钱财细软,不由得目瞪口呆!
“阿母!少商没算错吧!”程少商惊喜道。
“自然没有”宣神谙揽小女娘入怀,“百姓是真的很喜欢少商酿的酒做的点心的”
“程娘子,还有桂花酿吗?来一蛊”几个男郎问着。“有的!”程少商奶生奶气的回道,转而又唤道:“落儿,拿一蛊桂花酿”
“也不知道是为何?这田里水车突然便不好用了……每日费力的紧”
“是啊是啊”
“你们的桂花酿~”程少商把一蛊桂花酿放在桌上,到底还是没忍住发问道:“水车为何突然不好用?”
“我们也不知啊……太费力了”
渐渐的,天色已晚,夜幕低垂,一轮皎洁的明月从东方天际渐渐升起,漆黑如墨的苍穹上仿佛镶嵌了无数的宝石,一颗颗星星开始闪烁光芒,璀璨夺目,令人眼花缭乱。
程少商坐在书案前,提笔画着什么,突然,一件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,程少商微微抬眸,露出了一抹笑颜,“阿母~”
“在画何物?”宣神谙发文道。“今日听闻那田里水车费力,少商跟着去田间看了,画了些改进的水车草图……”程少商说着,把草图拿着给宣神谙看。
“这东西予是不懂,不过,少商定能做的很好……不过,还是要保重身子”宣神谙笑着。
“嗯,少商知道的!”
破晓时分,天际晨星闪耀,东方泛白,微风吹拂着幢幢树影,空气清凉如水,晨露在草木的细叶上闪烁着幽光,村落房舍被微明的曙色渐次勾勒出来,轮廓依稀可辨,眼前的景象朦朦胧胧,犹如一副淡淡的水墨画卷。
“李县丞,我听闻田间水车费力,昨日也跟随去田间看了,特画出此草图,若是在原基础上加以改进,定能更加灵巧简便,亦能省去三成的人力畜力”
“程娘子所言当真?”
“当真”
“快快,来人,请木匠按此草图改进”
一连几日,程少商均在田中帮着木匠改进水车。
“我们竟不知程娘子还有此等手艺”
“是啊是啊……”
少女的脸上绽开一个鲜花般明媚的笑意,迅速在脸庞上荡漾开来,泛至眉梢处时,笑意渐渐浅淡,嘴角也微微地上扬,唇角的酒窝里盛着久久不散的甜蜜之色……
花本就该自由且热烈的盛放!
春夏秋的酒香仿佛还游戈在落叶纷飞的风声中,那回忆终将无处逃形,在一日又一日的黄昏中交织成一首逆光的小调。一年的尾巴,断续的雪线将年岁拉扯得明亮而又漫长,那双濡墨的笔尖繁复地写下一年间葱笼如木叶的回忆,字与句似是被烛火晕染至昏黄……
都城于她,于她,或是牢笼。
亦是牵挂。
“阿父,阿母呢?”程少商问着,一双眸子喊着水汽,生怕听到自己接受不了的会应……
程少宫见自家妹妹马上就要哭出来了,赶忙开口,“阿母在屋中,谁都不见”
“为何?”
程少宫凑到程少商耳边,“怎么会……阿兄,帮我照顾好宣阿母,我去看看阿母”程少商跑到屋外,轻悄悄的推开门,待到自己身上寒气褪去,才舍得慢慢的往前走。
萧元漪未着外衣,只是一袭乳白色的寝衣卧于榻上,眼眶红红的,似是哭过很久了的模样。
“青苁……不是说谁都不见吗”萧元漪的声音哑哑的,惹得程少商心头使劲的颤了一下。
“阿母……”程少商走到萧元漪身旁,才轻言唤道,萧元漪蓦然睁开眼,便看见一袭桃粉色衣裙的程少商,是她的嫋嫋啊……
“嫋嫋……”想问的话还未说出口,程少商拥萧元漪入了怀抱,“阿母,嫋嫋都知道了,舅父他……阿母若是想去看,嫋嫋带着阿母去……我们不管大母如何说”
萧元漪一怔,她的眼圈红红的,嘴唇也有些泛白,泪珠随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抽喳而滚落着,长长的睫毛宛如逆光的蝴蝶,在她面上撒下了一片阴影。
程少商并不去哄,只是把人揽在怀里,任由她如何去拍打自己,过了一会,那无声的落泪变成呜咽,试图用手掩盖她的痛苦,她那时不时的缀泣变成持续不断的哭泣,她眼睛紧闭着,用牙咬着自己的拳头,想竭力制止这没完没了的抽泣。
“阿母……嫋嫋带你走吧”
“我们不做程家女君了,只做萧元漪好不好……嫋嫋在外面开了酒楼,嫋嫋养着阿母好不好”程少商是抱着自家阿母骂自己的心态说这话的。
「 “你程少商的阿母就是一个二嫁妇!是个贱人!而你也是个小贱人!”
“我不是贱人!”」
前尘如梦如幻,又如一张白纸浸透于浓墨中,脑海中渐渐的只剩一条缝隙,透出半丝神秘悲怆的往昔……
程少商抹去萧元漪脸上的泪,程少商又跑出屋外,过了片刻,她的手上捧着一件淡黄白的衣裙,隐隐约约的能看到蝴蝶的印记。
程少商扶起萧元漪,一双纤纤玉手亲手为萧元漪穿上这件自己做的最好的一件衣裙。
程少商拉起萧元漪的手,“阿母,嫋嫋说过,若有朝一日,嫋嫋在外不靠任何人的去闯出一片天地,真的自由自在,自己有了能力,阿母,你愿意和嫋嫋一道,做你自己吗?”
“阿兄说,他看过阿母那落在小衣上的细密的针脚,她听过阿母那断断续续的唠叨,亦看过那包含温柔的笑意……”
“可嫋嫋没看过,没听过,嫋嫋听到的一直是大母二叔母口中的二嫁妇,是嫋嫋自己口中的大英雄……一年前的这时,嫋嫋寻过青姨,嫋嫋听了好多好多阿母的事……”
“嫋嫋的阿母是青石板路上无需怜惜的苍苔,是乱石泥沼里顽强的生气”
“嫋嫋的阿母不欠他人的,只是欠自己,欠自己一次不随波逐流的机会”
“嫋嫋看过巷子里自由的猫,看过围墙里有归宿的犬,嫋嫋想阿母做那自由自在的猫,而非失了自己的犬……”
“嫋嫋的院子里有很多很多的花,它们都是不一样的,嫋嫋的阿母是女将军,是很多很多的身份……可那些之前,阿母只是自己,是萧元漪”
“阿母,跟嫋嫋走吧……”
萧元漪的眼眶红红的,微微的点点头,这个家,自己待了二十余载,亦受了来自程家大母二十余载的贬低……
她本应还是自己的。
自己本就是萧元漪的。
“阿父……”
“嫋嫋啊……”
程少商好似想起那日万家桥榻,自家阿母的那一句“出招的却来质问我,我成了恶人……”
原来,自己的阿父只是个搅混水的。
“阿父,嫋嫋想带阿母走,离开程家,离开都城……”此言一出,九锥堂的气氛顿时降到冰点。
“嫋嫋!你的意思是要你阿父阿母绝婚?你果然还是那个小贱人!一年在外,没书信,没钱财往来……”
“是啊,在大母眼中,我一直是个小贱人!在大母眼中,我阿母是二嫁妇,配不上我阿父,可若是萧家没有没落,程家也根本高攀不上我阿母!从前我阿父阿母拼杀得来的钱财,都进了谁的荷包?都用在了何人身上?我阿母尚且不怨,大母又有什么资格评头论足我阿母!”程少商犹如一头小兽一般对着程家大母怒吼着。
因着萧元漪宣神谙都不在场,她便要撕破那虚伪之人的脸皮,去掏她的心,看看是不是漆黑一片!
程家大母不再说话,只是畏畏缩缩的看着程少商,此事,本就是她理亏。
“大母说我阿母既已嫁做程氏妇,就不应再去管娘家之事,可那是我阿母的亲阿弟!她的阿弟死了!你们再说叫她不要去管娘家事?那大母,曾经又是何人,用着我阿母在外拼杀得来的钱财去寄给娘家?大母,不要以为那时我年岁尚小,什么事情都不知道,我不仅知道,还觉得你虚伪至极!”程少商骂着,心中确还是觉得不痛快。
“上元节后,不论阿父阿母绝不绝婚,我程少商都会带阿母离开此地。”
“嫋嫋!你如何能在外保得了自己和其他人啊……”程始道,桑舜华程止相视一眼,程少宫程颂万萋萋几人倒是心下蛮支持程少商的。
“我如何护得了自己?若不是阿父忘了,我是陛下亲封的云澜郡主,我有我的宣阿母,有着曾经同宣阿母摄政监国时的禁卫一队!抛开这些所有的,我也有能力保护我想要保护之人!而非让心爱之人受委屈!”
“我会酿酒,我能酿出全都城里,最浓厚、最纯粹的酒水;我会造水车,我造的水车比匠作坊造的更加灵巧简便,能省去三成的人力畜力;我会垒窑烧瓦,我烧的瓦片,跟宫里的瓦片一样坚固耐用,却能省掉一半的人力物力……”
“在外的这几月,我有自己的府邸,有自己的一家酒楼,生意红火热闹,我跟着禁卫一队习武,我能保护我自己,甚至保护我想保护之人……而非唯唯诺诺的守着那迂萎的孝道!”程少商言罢,拂袖离去。
程少商推开自己屋子的门,便看见萧元漪宣神谙在一处说着话,程少商凑到二人身旁,柔声开口:“嫋嫋的二位好阿母~这是在聊些什么啊~~”
“自然是神谙阿姊在与我讲我们嫋嫋在外的本事啊~嫋嫋竟还会酿酒?”
“嗯……嫋嫋酿的酒可是好多人都喜欢呢~倒时候,阿母跟着嫋嫋离开都城,再酿酒时,嫋嫋给阿母尝尝~~”
“可不准反悔~”
“阿母不反悔,嫋嫋便绝不可能反悔”
众人笑颜,很快,便是上元节。
上元灯会,都城之中灯火通明。石桥上,酒楼里,清澈泛光的河流旁都布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。五颜六色的花灯交相辉映,花灯里跳动的火光映在攒动的人群里,照得人们脸上洋溢的笑容,欢乐和幸福感若隐若现,仿佛在这一刻温柔的灯光驱走了所有人的烦恼,难过和悲伤,只留下最温暖耀眼的幸福和满足。
程少商挽着自己的两位阿母,好不自在,好不惬意。
确看见那眼前,出现一人,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一人。
“少商……”
“少商认识?”宣神谙看着眼前一身玄色衣物的男子,不禁发问道。
“嗯,一个故人,阿母,陪宣阿母去逛逛吧……”程少商低语,看着霍不疑的眼眸愈加的冷淡。
萧元漪挽着宣神谙离去,程少商看着那背影,悬着的心也放下些,“霍将军寻我,是有何事吗?”
霍不疑看着程少商,“少商,我听闻宣娘娘染了离魂症,我可以为她寻医官诊治的……”
程少商闻言,目光更冷冽了些,伸出手去便甩了霍不疑一巴掌,“霍不疑!我告诉你,如今你与我已再无纠葛!宣阿母,我也不会让她再记起来那些对她痛苦的回忆,如今的她,很自由,很恣意!”
“可……”
“可什么?霍将军是想说,宣阿母养了你十余载,是你的养母?还是说,是霍将军悔了,当年之事悔了,你还心悦于我?霍不疑!我程少商向来不是只有作为子晟新妇才活得下去的女娘!相反,我大可靠着我自己的本事去赚钱财,去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!”
“霍将军,从此,我们还是不见的好,否则,我见你一次,打你一次!”
程少商往前走了几步,微微回过头,开口道: “我的院子里种了很多树和花,霍不疑,她们想开花就开花,想结果就结果,当它们做回自己,世间才有一年四季……”
“世间没有长得相同的一棵树,长得相同的一朵花,它们没有束缚,生的自由且恣意,而我,也不会再被你们的权势束缚住”
“少主公,少女君是何意?”
“是……后会无期”
程少商并不打算在程府多留,上元节后的没有半月,众人便已然打算离去。
“嫋嫋,你当真不在家中在留些时日吗?”万萋萋程少宫几人依依不舍的拉着程少商萧元漪几人的手说道。
“不了,我院子里的树和花还等着我们回去看它们呢~若我们再不走,怕是等到那里时,就错过摘桃花的期限了~到时候,怕是就酿不出好喝的桃花酿了~”程少商笑言。
“好吧……”
“三叔父三叔母又要去何地上任了吗?这次又是哪个郡县啊~我们顺不顺路~”程少商笑着看着突然要走的桑舜华程止。
“自然……顺路了,我们要去南河郡”
程少商笑着,“那我们,还真的很有缘分……到时候,还请程县丞多多光临小店了”
“那是自然……”
一路,那晨光熹微,雾色氤氲,一日又一日的,太阳慢悠悠地在云层里穿行,浅浅映射澄澈粼粼的湖水。
她们走过林荫小道,一齐看过那淅沥雨水冲刷过后的绿草地,微微泛起的亮光,
又走过鹿鸣之丘,采薇之野,暖阳光照盛开的山原……一片祥和惬意。
傍晚逐渐包裹山川与河流,也分不清是书案之上还是院中草木散发着沉香的草木气息了,滚烫的星辰打磨着暮霭的乳白墙壁
在烛火憩息之间,院中的秋千将春日映得活泼,山鸟鱼虫好似鸣奏着夜晚水银般质地的歌……
粼粼波光潜入昼色之间,凌凌雨点踏出清醒明澈的纹理,三个女娘坐在屋檐之下,看着细雨与星辰,已是人间绝美……
“阿母~嫋嫋有你们,真好”
两个从前性格截然不同之人,如今确拥小女娘入了怀抱,在这山间,脾性也真正的得到释放,得到解脱……
“阿母能有嫋嫋,亦真好”
在五年前,程少商或许死过一次了。
那时的她失落的如同五月荒原上呼啸而过的一阵狂风……可她本该吹起万物生灵。
如今,她做到了吹起万物生灵。
她本就是野心昭昭,要破要斗要谁也不靠,要像那噼里啪啦的山火,在这乱世里闪耀自己!
她要风风光光地笑,坦坦荡荡地行路,与那山河共逍遥!
她要一世安宁,还要精精彩彩!
她要撞南墙不哭,闯天地不倦!
她本就是她自己,从不是谁的新妇,谁的女娘,谁的附属……
她们,自始至终,都要是自己。
那股穿梭于微隙气息婉转而漫长,阳光下的一切都摇曳着光晕,淡浅轻柔得如纤绝的尘陌,呢喃着最美妙的物语……
宣神谙萧元漪执意要跟着程少商去镇上酒楼,程少商本不打算让二人跟去,但终究拗不过二人的糖衣炮弹。
程少商忙碌着做着各式各样的点心,二人便在一旁静静地帮着她。
程少商很喜欢看镇上孩童吃着自己点心时欢声笑语的模样,孩童亦缠着程少商。
“阿姊阿姊~那两个女娘是谁啊~从前并未见过~她们好美~”几个孩童伸着手指,程少商回过头,便看见萧元漪宣神谙笑着。
“她们是阿姊的阿母哦~那阿姊要问了,是阿姊的两个阿母美,还是阿姊美啊~”程少商问着。
“都好美的~”孩童们异口同声的模样狠狠地映在了程少商心上。
“是啊,都好美……”
当初,自己也是这般想的。
南河郡的故事还在继续……
那自由自在的三个女娘的故事,还在继续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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